跟診心得

帶著滿滿的收穫，從桃花島滿載而歸，心中的喜悅不可言喻。桃花島上的17日，是人生中一大美好記憶。

據聞許多學院派的老師在課堂上教授傷寒、金匱，講的頭頭是道，可是臨床上卻嫌其藥方過猛、過峻而不敢使用，說一套作又是一套。跟在倪師旁邊學習的短短13天中，發現倪師在DVD教材中的講解，診療日誌，與其現實生活診療是一脈相承，真的是說、寫、作一致呀。目前是工程師的我，跟診之前僅是靠DVD的學習，對親戚同事下針用藥，每獲良效，然而跟診中藉由近距離的觀看倪師下針手法，更是讓我「壯膽不少」，許多原本不敢下的針(ex:睛明、脊椎)，不再恐懼；老師臨床上對於患者膝蓋關節問題，以膝五針、雀啄術治療，第一次便可立竿見影，再經過兩三次的回診，看到患者懷著感謝心緊握老師的雙手，更是讓我感動不已。試想，世上還有幾個老師願意將醫治病人的「ㄇㄟ角(技巧)」，如此毫不保留全盤教授，而竟然讓這個半路出家，初學中醫的我，第一次拜師就遇見，我何其有幸阿！

老師的心是慈悲的，看見被西醫嚇到六神無主的患者，老師總是以安慰而堅定的口吻及眼神，使其安心。並不厭其煩地以最簡單的口語，讓患者知道此病的發生原因及如何治療。對於經常忘記醫囑的乳癌老婆婆，雖然知道他因記憶不好而大啖ice cream，可能會延緩乳癌被治癒的時間，但總是一再苦口婆心地告誡若要把病治好，必須「no milk，no dairy，no cheese，no ice cream，no coffee…」。有時更會以怒目金剛般式地大聲責罵擅作主張，不照醫囑服藥的年輕患者，希望能喚醒患者被蒙蔽的心。對於第一次接觸中醫的外國人，更會讓其見識到針灸的神乎奇技，並會摒棄門戶之見，大力讚揚所有中醫都如同倪師般厲害，我想原因無他，只是想讓外國人知道中華文化的偉大，並為我們這群中醫後輩建立好口碑。

我相信我現在仍只學到老師中醫的形，尚未學到神。然而老師深怕我們只學到「形」，且著於「相」，因此一再不厭其煩講解陰、陽、表、裡、虛、實、寒熱的道理。天地之間有陰陽，人體之間也有陰陽，藥物之間也有陰陽，人會生病就是陰陽不平衡，癌症患者會因陽不入陰導致身體燥熱。目前的我還不敢擅說陰陽，只敢從老師課堂上的講解及師兄姐筆記慢慢去品嚐與體會。老子說：「人法地，地法天，天法道，道法自然」，如何透過藥物的陰陽，將人體的陰陽，調成跟天地之間的陰陽變化一樣，所以老師經常會對病人解釋「肺像水箱、心臟就是引擎…」的比喻，並在跟診的第一天一定要新生觀看陰陽律的講解。老師經常藉由詢問病人自我的感受，及其手腳額頭溫度、大小便顏色次數、是否口渴喜溫飲或冷飲、身體是否燥熱…來判斷患者的病情，即站在外面便可透過望聞問、以及眼診看到病人的裡面，切脈反而只是扮演輔助的角色。難怪老師對於患者所給的西醫數據經常講的一句話：「…so what?請相信你自己的感覺，不要被數據嚇到了」。發現老師很多診病的技巧，均來自日常生活中的common sense的體悟，或許這就是所謂的「道法自然」吧。

當回台灣的飛機飛在三萬英尺的高空上，儀表板上顯示機外的溫度是-72℉，而機窗外卻是萬里晴空。我試著想像，水氣在地表遇熱蒸化，在高空遇冷，才能再結為水滴雨水滋潤大地。倘若連大氣層溫度都很高，便無法產生水的循環，萬物將失去平衡，如此地球根本無法住人；而肺的溫度若很高，整個人體水的循環也將無法失衡，進而生病。人體的生理運轉，簡直就是自然界的縮影。所以，我就大膽推測，人類是無法長時間作太空旅行，因為外太空船沒有日、月相對應的循環，更沒有地表與大氣間的循環，使得人體內的循環沒有一個相互參照的對象，勢必對人的健康產生很大的問題。

假設人類的疾病與癌症是一群恐怖份子挾持著無辜的民眾，並威脅政府機構，那麼每一種中藥便是各種「狙擊槍、刀、劍、飛鏢」，而西藥就如同「大砲、核子武器」。老師的診病、用方、服藥方法，如同足智多謀的老將軍臨危授命地組織一支軍隊，讓每個士兵手持各種「狙擊槍、刀、劍、飛鏢」等武器，哪一種武器要進攻敵人那個部位，那個武器將產生多大的破壞，破壞的同時後勤部隊如何即時協助復原，將軍相當清楚，也因為清楚，所以當病情沒有進展時，老師可以很快地加減藥物以變換隊形，以不同攻勢進攻敵軍。然而與敵軍不見得要正面交鋒，甚至可以截斷敵軍的糧食、飲水供給，便可讓敵軍自行潰敗。觀看老師在行軍佈陣的同時，也發現老師經常會考慮患者的身體狀況，有攻有守，如同《醫宗必讀》云:「初者，病邪初起，正氣尚強，邪氣尚淺，則宜速攻;中者，受病較久，邪氣較深，正氣較弱，宜攻兼扶;末者，病已經久，邪氣侵凌，正氣消殘，宜扶正氣」。老師經常在朱雀廳開藥同時或在白虎廳教導我們如何行軍佈陣，我想這就是教我們如何用「神」。而西醫不管大病、小病均使用「大砲、核子武器」對待敵人，殊不知在消滅敵人的同時，無辜的人質也將同時被消滅殆盡，正所謂傷敵八百，自損三千，這對病人的病情無疑是雪上加霜阿。

發現老師診病、開方真的是一門藝術，也像是在調雞尾酒，同樣是糖尿病患者，卻會因為各人症狀不同，選自傷寒金匱的基礎方相同(雞尾酒的基酒)，而其他藥物的加減(雞尾酒中的石榴汁、柳橙汁、檸檬片、小雨傘的裝飾…)會因病人狀況不同加以變化，可見老師對於本草經藥物的藥性相當熟稔。有時後一帖藥會用兩個主力方，而兩方中藥物加減及劑量的改變(例如：倍芍藥、麻黃用量減少…)，又可變化出第三個方子的含意，而這之中必須考量到患者是否胃口因而過好而變胖，晚上是否會因麻黃過多而睡不著…。同樣是要將吸管中的水去除，中醫可以用擠壓的，也可以用針管去吸，更可以將吸管的另一邊放掉，讓他自然流出。正所謂汗、吐、下、和、溫、清、消、補，均可視狀況使用，所謂條條道路通羅馬，但如何快速且安全地到羅馬，就是醫生自己的修行，也就是溫病派與經方家實力的差異了！無怪乎，同一個病人給一百個中醫看，會有一百張不同的方子；給一百個西醫看，卻都開同一種藥物，可以治好病就算了，但往往造成病人耗費大量金錢，及提早走人的憾事發生。

回台灣的路上，再次細細品嚐倪師上課的傷寒論書本，發現跟診後再次閱讀起來，很多以前沒有劃為重點的段落，都覺得是「ㄇㄟ角(技巧)」，都可與倪師在跟診中的思路相互輝映，倪師真是不我欺阿！

最後真的要感謝師父同意讓初學中醫的我進入桃花島學習，雖然過程中我曾製造了一些白目問題，所幸老師沒有加以棄嫌，讓我完成跟診。同時也要感謝Jack大叔、Jennifer大姊百忙之中對於生活起居的照顧，更在回家的前一晚安排同學們共乘遊艇漫遊在河道上(有看到老鷹抓魚、還有海豚戲水喔)、參觀美國的槍店。此外Emma、李大哥在藥材辨認上的協助，以及共同跟診學習的師兄姐們幫忙，還有許師兄在回程前一晚接送及住宿招待，在此一並感謝。

弟子 林同學 敬上 2008/10/26

老師評語 : 這位林同學雖然是工程師出身，但是非常有天賦於中醫學，真正是多才多藝的年輕人，中醫學需要來自各方人士的支持與發揚，這樣才有生存發展的一天，我很高興有這位傑出的學生來研習經方，希望他回到工作岡位上時，能繼續的替中醫發揚光大，讀者從他寫的心得報告就可以了解，此學員非常有Common sense，而且能夠巨視這個自然世界是與人體有著很微妙的關係存在，這就是中醫學的精神所在，他不須要去宇宙旅遊，但是他就可以推測出人類待在那裡太久，必定會生病的，中醫學就是一個巨視醫學，也是一個像物理學般，有著很好的公式，我們可以利用這個公式從人體外面，來推算出人體內到底發生了什麼問題，從而下手解決，完全不須要仰賴西醫微視醫學的科技儀器做診斷，西醫學勞師動眾，煞有其事的治療，真的對病人有助益嗎 ? 請西醫師自己深思吧。

漢唐中醫 倪海廈謹記於佛州2008年10月26日